独立书店:我们时代的精神空间
来源:文 / 成旭君 图 / 肖蓉

成都,一座拥有3600多家书店的【书店之都】,各种类型的书店,让人们享受到了物质与精神上的双重满足。

        成都,书店之都,有着 3600 多家实体书店的庞大体量。除了大型连锁书店,成都的街头巷尾还分布着众多小书店,被称为“独立书店”,负责人也被称为“主理人”。 一苇书坊、一書书店、长野书局、库闻书店、晚读书店、浮于野书店、野梨树书店……类似这样的一大批独立书店,就像文化接力中转站,以自己特有的存在方式,延续并滋润着成都的文脉。独立书店或许并不显眼,却是一方属于读者和从业者共同的精神空间,它们突破传统,传播阅读。
 
一苇书坊:一根有思想的芦苇
 
        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说:“人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。”人如芦苇般脆弱,然而,纵使宇宙毁灭了他,人的意志却仍然要比置他于死地的东西更加高贵。这便是“一苇书坊”名字的由来。
 
一家家独立书店散落在成都的街头巷尾,渗入城市的毛细血管,像是星星点点的精神领地。图为一苇书坊
 
        作为一家诞生于 2019 年的独立书店,一苇书坊的面积很小,书却很好,逐渐成为文艺青年们的一个据点。书坊所在的玉林彩虹街,是一个结合了新老时光,容纳着烟火气与文艺味儿的非著名小街。 旁边是有名的玉林西路,附近还有包括“小酒馆” 在内的众多酒吧。一苇书坊在这里,用书香形成了自己的气场,让周围流动的嘈杂与繁忙都停了下来。
 
        去年 9 月,一苇书店因疫情也陷入了困境。主理人阿俊不得不发了一篇推文,呼吁会员充值支持。很多人立即伸出援手,有些读者卡里明明还有可观余额仍然充了值,几天内书店就转危为安。这让阿俊觉得,一苇已经具备了真正深入的价值,因为它 已经成为很多人精神生活的一部分。
 
一苇书坊内景
 
        一苇书坊的选书以人文社科为主,连锁大书店通常不太重视出版四年以上的图书,一苇书坊要卖的,偏偏就是那些出版量少的好书。阿俊说,一苇书坊虽然是书店,但又不仅仅是书店。而书店的迷人之处,并不仅仅在于店里的书,也不只在于饮品之类,而在于主理人和读者的灵魂相通。
 
        传播学者麦克卢汉说过,城市与建筑应是“人的延伸”。书店,其实也是人的延伸。有灵魂的小书店,就像属于自己家的温暖书房。一苇书坊真正的价值,在城市公共文化空间这个层面。作为独立书店,选什么样的书,做什么活动,联结一群什么样的人,才是关键。为此,阿俊心中的定位是“一个有自己个性和态度的文化空间”和“一个有趣、 开放的城市公共文化空间”,让包括自己在内的,丰盛多元、热情独立的灵魂在此相遇。举办各种活动,则是一苇书坊承载文化交流功能的主要方式。
 
        一苇书坊通常每周都会有两三场活动,近三年来已经累计举办了 300 多场,有艺术、摄影、设计、 文学、历史等领域的沙龙,也有新书分享签售和电影、纪录片放映,还陆续增加了展览和读书会。如此密集的活动,对热爱读书的成都年轻人来说,谈论成都市的公共文化空间,似乎已经无法避开一苇书坊。
 
        “人是思想的动物。”阿俊认为,独立书店的“城市公共空间”属性,在现在的城市里很稀缺。思想需要交流才能碰撞出火花,人也需要通过线下文化活动,去结识志趣相投的朋友,所以像一苇书坊这种文化空间是有需求的。在经营层面和读者互动很 多,读者、作者、书店老板这三种角色,容易在亲近的氛围下,形成相互关联的社群强连接,这是传统书店和大型书店很难比拟的。
 
各类“女性主义”书籍,令一苇书坊多了人文之光 
 
        每到夜晚,一苇书坊近 60 平方 米的空间挤满了书友。有时活动结束了,大家又挪步店外,摆上小桌椅喝酒畅聊,直到深夜微醺后才渐渐散去。 “当夜幕降临的时候,书店便是这座城市的微光。”这样的独立小书店,本身就是城市化深入发展的一个结 果。城市带来的孤独感,让人渴望接触,渴望交流,也渴望那份让文化更触手可及的真实感受。
 
        一苇书坊,正是这样的“精神角落”之一。
 
一書书店:从 99 天到 99 年的“快闪者”
 
        位于成都远洋太古里外围一僻静小巷里的“一書”书店,是这一独立群体中的另类者。它“任性”得惊人:一间简洁小门面,一周只卖一本书,一周才换一次书。
 
一周只卖一本书的一書书店
 
        “作为小书店,这是降低铺货成本的一种方式。或许正因为读者 ‘别无他选’,反而更容易走进这本书的世界中。”一書主理人水渡说,自己一直有个积淀多年的书店梦,曾经看到过关于日本东京“森冈书店” 的介绍:这是一家一周只卖一本书的书店,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店面却在短时间里实现盈利,而且名扬全球。因此水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模 式,初期采取众筹方式,终于将梦想变为现实。
 
        在信息碎片化的时代,每周精选只卖一本书,这样的概念的确很有吸引力,然而这种模式运行起来的难度也可想而知。对于成都这家新店,他发文说:“在开业第一天,就宣告了闭店的时间。”但他同时表示,希望 99 天结束后,可以在成都 其他区域再次开一家店,希望这家店能运营 99 年。很明显,“快闪”正是为了今后更好地驻足停留。
 
一書书店内关于书店的相关报道 
 
        姑且不论盈利与否,这种开店模式首先让人痛苦的地方,就在于如何做到“每周一更”,并形成“一周一本书”模式下稳定的流量群体,从而组建自己的书友社群。一書很早就关注到特装书市场,也正是因为独特模式,可以针对某本书至少进货百余本。比如特装版《达·芬奇传》《月亮与六便士》,以及去年最火的特装版《红楼梦》《西游记》……一書在这些绝版限量的特装书目上进入很早,因此每周经常会上架一些在传统电商买不到的书籍版本。
 
        “更重要的是,每周一更不仅是简单换新书目,而是要考虑整个店面空间怎么围绕这本书做氛围呈现,还要策划与书契合的活动,这对书店的生存来说显得尤为重要。”为了更好地将店面空间与书籍主题相契合,每次新书更替上架时,水渡都会 绞尽脑汁。比如特地制作一枚藏书印章,为选择的书在店里进行空间重构,或将书中涉及的场景还原,或将书中内容提到的物品做个陈列。同时也会围绕这本书,做不同形式、不同主题的线下活动,包括共读会、朗诵会、演读会、演唱会、脱口秀开放麦、 嘉宾分享、签售互动等。
 
一書书店内景 
 
        对于一書这样特立独行的开店模式能走多远、 走多久,水渡坦言并没太多期待。他现在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“每周一更”中,这反而是他更期待的理想状态,“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成全,也是一种感恩”。
 
        水渡认为,书店行业的竞争对手,并不是其他书店,甚至连电商都未必是。书店最大的竞争对手,其实是这个时代人们普遍不阅读的习惯。因为小,所以更努力更灵活。在推进全民阅读上,一書更多的是通过联结书本主题的各类联结阅读活动,用一 种亲切和浸入式的体验,让读者找到自己的存在感、 获知感和精神满足。
 
浮于野:确实有点“浮”,真的有点“野”
 
        与一書“一个店面,一周只卖一本书”略有不同,“浮于野”书店则只卖与诗有关的书。左半边是书店,右半边是酒吧,就像一本摊开的书,一边通向诗,一边通向酒。虽然书店主理人刘大风将书店比喻为“一家认真卖书的酒吧”,但读者与朋友们则更愿意称其为“贩卖诗与远方”。
 
浮于野书店外景
 
        据说“浮于野”这个名字,源于德国哲学家、文学评论家瓦尔特·本雅明使用的一个学术概念“FLANEUR”,直译为“城市漫游者”,结果被音译为“浮于野”,巧妙地化用中国一句诗词“夜气不盈握,万象浮于野”,让人充满想象。
 
        刘大风是个爱诗歌爱写作的文艺青年,边做打工人边开店。店里的书都是他亲自挑选,开业时曾淘了几百本诗集作为镇店之宝,古今中外大名鼎鼎的诗人,荷马、屈原、维吉尔、杜甫、史蒂文斯、穆旦……在这里应有尽有。只卖诗歌,在大风看来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。
 
        店里装满脑洞与灵感,任何地方都可以寻到诗的影子。各类爱好者在这里看书,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。到了夜晚,书店看起来更像是一家安静的酒吧,“以酒下书”又是另一番风味。这里的特调酒,是其他酒吧都喝不到的, 因为先有了诗再有的酒。每一杯酒的名字来自于诗集,都能关联一首诗。据说,浮于野开业至今一年有余,卖酒撑起了一片天,可以让书店“滋润”地活着。
 
        在浮于野,除了各种书友活动,还可以体验 “一日店长”,按时间获得薪酬,整理书籍、做咖啡、调酒……所以它几乎没有常设的店长,踊跃当轮值店长的已有上百位。刘大风对此解释为 “一种尝试,一个邀请”。在读者看来,相较于酒吧,浮于野这家店更像是一个艺术文化沙龙, 更利于阅读文化的传播。
 
浮于野书店内景
 
        相对于一店的 70 平方米,浮于野在成都玉沙路的“二浮”书店就有些“奢华”了——近 500 平方米的室内空间,还有 1000 平方米的屋顶平台。 这样宽大的容量,为其创意与创新带来了更多可能。 “二浮”还是走一样的路线,只卖小说。在这里,主题区围绕纯粹的“小说”展开,可以看书喝咖啡、享受轻音乐、办公学习。同时,更多元化地融合了多种功能性业态,有露天集市、音乐派对、帐篷露营,有各类厂牌精酿、纯饮、特供特调,有支持青 年创作者的综合声乐艺术活动和艺术展,有轻食、民宿,还能购买独立设计师服装,定制西服、婚庆礼服……
 
        在这里,各路艺术创作者与爱好者,不管认识与否,或安静阅读,或泛泛而谈,或邀约起舞,甚至在每周六,还可以蹦迪!静与闹如此毫不违和地 在一个叫书店的地方相互交融了,很神奇也很夸张。
 
        对“浮于野”,正经的说法应该是一个更复合的文化空间,但主理人刘大风对浮于野的定义则是, “一家不切实际的书店”,只关心幻想与虚构的离地之美。看似“不正经”,有些漂浮有点狂野,但这或许正是主理人用自己的思想,赋予“浮”与“野” 的真实内涵。